他是旧上海的最后一任代理市长 | 1949上海解放日志系列

2019年5月30日 19:30　 来源:红色之声

  在上海，为了取得与国民党斗争的胜利，有太多的共产党人做出太多的牺牲。他们隐藏地下，从事党的秘密工作，为解放上海做出了巨大贡献。（相关链接：19岁的他，用纸烟卷作引线，炸毁国民党江湾军火库｜1949上海解放日志系列）

  你知道吗？在解放上海的隆隆炮声中，有一个人还在国民政府“值班”。他就是被誉为“中国公路之父”的赵祖康，也是旧上海最后一位代理市长……

  一、毛泽东的两本书

  在1949年5月这个伟大的转折点上，赵祖康以极大的勇气，承担起了历史赋予他的使命，而历史，就永远记下了他配合解放军陈毅同志要求的“瓷器店里打老鼠”，保全上海这座有500万人口的中国最大城市基本设施和城市功能的业绩。

  △赵祖康1949年的日记本

  咖啡色的笔记本，封面上是“diary”（日记）。

  这是赵祖康在1949年写下的日记，完整地记录着他这一年经历，其中又有多少不为人知且扣人心弦的故事呢？

  △毛泽东签署的任命赵祖康为上海市人民政府委员的任命书

  1945年8月15日抗战胜利后，上海光复。当年9月中旬，赵祖康飞回上海任国民政府上海工务局局长。当时，上海工务局统管全市规划、市政、港务、住建、交通等。

  让赵祖康坚定留下来建设新上海的决心，也许是1949年1月29日和2月4日这两个关键的日子。

  1949年1月29日，赵祖康日记中的最后一句是“夜听陕西电台广播”。那天前，上海工务局副局长王绳善悄悄告诉他，中国共产党的电台点了3位技术型局长，欢迎他们留在上海建设新上海，其中就有他。这让赵祖康非常兴奋。

  更重要、更关键的时间节点是2月4日，赵祖康日记中第一次出现中国共产党人的名字。

  她就是地下党员李敏。

  那天晚上，赵祖康在松江同乡老友钱江春的女儿钱挹珊、曹石俊夫妇家，跟李敏小姐（真名王月英）聚餐。大家相谈甚欢，李敏此后跟赵祖康“秘密联络”，布置了一些信息情报收集任务。此后，赵祖康帮她策反了浙赣铁路的一名工程师。

  △赵祖康（右）和1949年2月4日与其会面的地下党王月英同志（化名李敏）

  李敏还送赵祖康两本书，一本封面上写着“论美军登陆”，里面实际是毛泽东写的《论联合政府》以及《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

  据赵祖康儿子赵国通说，父亲当时如获至宝，越看越有滋味。精辟的时局分析，瞬间让他茅塞顿开，明白了中国和中华民族的唯一出路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新民主主义革命”。

  后来，他以研究建桥情况为名，从工务局中拿出《市郊大桥地址图》交给地下党。而共产党的电台点名要他留下来共建上海，是上海地下党市委的建议，经华东局和陈毅报党中央和毛泽东同意的。

  当时赵祖康的希望，已经寄托给了新中国。

  △赵祖康（左二）、茅以升、候德榜、恽震、顾毓瑔等五人赴南京向李宗仁递请愿书

  二、意外的电话

  1949年5月24日，国民党军队已往苏州河以北撤退，解放军兵临城下，上海解放指日可待。

  凌晨1时，忙碌了一整天的赵祖康，刚上床休息不久， 便被一阵急促电话铃声惊醒。电话是国民党政府上海市长陈良让当时的社会局长陈宝泰打来的，让他马上过去。

  “我找你来，是请你来代理上海市长！ ”

  陈良急切地对赵祖康说：“这事关国民政府的最后形象问题，国民政府前面在撤出南京时，只顾跑，撒手不管市政，秩序太坏，市民遭受到了极大的损失，在国际上造成了很坏的影响。国军与共军打仗归打仗，国民政府还是政府，不能自我解散，要像个政府坚持到最后一刻。”

  赵祖康此时面露为难之色。

  △赵祖康

  说着说着，陈良扳着手指：

  “一，你在政府任局长时间长，资格老，出任此职，大家接受。

  二，也是最关键的，你是技术官员，没有政治派系背景，共产党对你印象不错，不会为难你的。

  三，你在国民党官员中人品、形象、口碑最好。这些年来，你一直在政府交通管理要害部门负责，管的全是大工程。”

  这一 “临行交代”，赵祖康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他没想到自己搞了十几年的 “工程救国”一直没机会，现在国民党到了最后关头，竟然有人 “慧眼识珠”，要他担任代理市长。

  出于对上海百姓的深厚感情以及他素有的社会责任感，加上有中共地下党支持的底气，赵祖康答应下来了。

  陈良立刻让秘书将红布包裹国民政府“上海市政府”和“上海市长”的一大一小印信交到赵祖康手中，并当场签了一个委任赵祖康为代理市长的手令。

  三、不许抵抗，挂白旗

  5月24日上午，陈良在局长办公会上宣布他将撤退，由赵祖康代理市长主持工作。

  赵祖康第一个以“代理市长”身份打出的办公电话，是给代理警察局长陆大公的。

  “我是代理市长赵祖康，把武器弹药都锁起来，维护好社会秩序。”

  解放军攻进入上海后，第一个接管进入的就是警察总局和分局。早在1948年就被地下党策反的陆大公（解放后加入民革）不断电话汇报解放军动向，赵祖康也特地关照：“不许抵抗，挂白旗！”

  △中共上海党组织向人民解放军提供的标有上海敌军驻地及军事设施的地图

  24日晚上，赵祖康赶赴民主人士颜惠庆家里讨教，取得颜惠庆的鼎力支持和鼓励。颜惠庆又给赵祖康介绍了民主人士李思浩。

  25日，赵祖康就在李思浩家里跟军管会代表李公然正式会晤，按照要求达成八项共识。

  5月26日清晨，赵祖康到公用事业部门现场办公。在他的督查下，上海市内的公用交通基本恢复正常，水、电、电话都没有中断。在力争各个机构正常运转的紧张工作中，赵祖康还参与了策反国民党守军的工作。

  苏州河北岸邮电大楼上的青年军居高“死守”，冷枪冷炮阻碍解放军攻过四川路桥进入苏州河北岸。有一位解放军找到赵祖康，要求他进行劝降，赵祖康二话没说，让邮政局长向守敌喊话，下午，守敌摇出了白旗。

  26日上午，在社会局大楼（现为淮海中路香港广场）代理市长主持的最后一次办公会议上，赵祖康宣布所有职员立刻正常上班工作、配合军管会代表办理交接以及工资照发等八条要求。

  △1949年5月26日，在代市长赵祖康主持下，国民党上海市政府举行了最后一次会议，商讨移交问题。图为当日会议记录

  26日下午，在军管会军事联络员刘光辉参谋下，赵祖康通过王裕光代理邮政局长（后民革成员）用电话谈判，劝降了四川路桥北口邮政大楼里的青年军204师残部。

  之后，赵祖康用同样办法达成了河滨大厦和外白渡桥北百老汇大厦（现上海大厦）青年军残部的投诚。解放军过河，南北胜利会师。

  解放上海期间，全市没一天停电停水，城市秩序以最快速度恢复，市民安然无恙。苏州河北岸邮政大楼，有国民党青年军固守，赵祖康在解放军指导下，电请邮政局长劝降，数小时磋商成功，历史建筑完好保存。

  赵祖康日记里记载：“当日清晨，苏州河南已告稳定。我到市府大厦，看到已竖起白旗，大门口架放着原警卫市府大厦的枪支，内心很平静高兴。”

  这也是那天上海市民的心情吧。

  四、“我们一定很能合作的”

  实际上，在5月26日前后，军管会派来的干部就已经在市府大楼交接工作了。当一切准备就绪后，新市长正式进驻并接收政权的时间定在5月28日下午2时。

  28日下午2时整，陈毅率领军管会所属军事、政治、财经、文教各接管委员会负责人，迈步走上了汉口路上的市政府大楼黑色的大理石阶梯。在二楼145号房间“市长办公室”，随陈毅进来的有中共干部、上海市常务副市长潘汉年，副市长曾山、韦悫，中国人民解放军淞沪警备区司令员宋时轮等。

  此时，赵祖康将机关职员召集到市长办公室对面的会议室里，静候陈毅的传唤。

  1949年5月28日下午3时，赵祖康和陈毅在这里举行了国共上海市政府移交仪式。当时的记录档案，再现了陈毅和赵祖康的对话：

  “你是国民党上海市代理市长赵祖康？”

  “是。”

  “共产党上海市军管会的命令你执行得怎么样？”

  “条条照办了。”

  “资产、档案呢？”

  “完全无损，请一一查点。”

  当时，赵祖康又感动又心怀顾虑，陈市长坦诚鼓励说：“我们一定很能合作的！”这句话被他写入了当天日记，日后也成为他的工作动力和后半生的信仰。

  △1949年6月，陈毅（右）与赵祖康（右二）等视察浦东海塘

  在新上海的市政建设岗位上，他抢修和扩建了虹桥机场、江湾机场、龙华机场、大场机场及浦东和吴淞两处海塘；铺高了南京路、淮海路等繁华街区的低洼地段；整治了药水弄等劳动人民聚居区的淤泥浊水；营造成当时名闻遐迩的“工人住宅新标志”曹杨新村……诸多煌煌业绩被人称颂。

  1949，这一年开始时，赵祖康还是一名在旧政府备受排挤的技术官员，而这一年结束时，他已经成为新中国一名人民公仆。

  70年过去了，历史证明，这样的选择对了。

  70年前，56岁的毛泽东在西柏坡说了一句话：“一九四九年中国人民解放军将向长江以南进军，将要获得比一九四八年更加伟大的胜利。”

  于当时的上海来说，这是一句承诺，也是一个希望——共产党人的信心和乐观，就像一道光，照亮了上海前行的方向。5月10日，在丹阳，陈毅说：“世界上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我们接管上海！”

  上海市区解放历时整整三天，战争的奇迹正是发生在这三天，城市功能照常运转，人民保安队上街佐助维持治安，解放军坚持睡马路、不扰民，苏州河北岸的国民党守军在规劝下纷纷放下武器，工人护厂、教师学生护校、政府公务员护机关、民主人士与解放军并肩作战——中共上海党组织领导上海人民与解放军里应外合，上海终得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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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源：红色之声（ID：hszs1921）

  参考资料：《1949上海解放日志》、辽宁日报、上海民革、解放日报、光明日报、联合时报

  编辑：蒋云倩

  审稿：李宏洋